怒波走世界 汉堡·不来梅——不来梅的酒窖

2025-08-25 18:47:17

　　不来梅从十四世纪开始就是德国的商业中心，它靠近波罗的海。它的一个特点就是欧洲的葡萄酒都从这里进来。给我介绍这个酒窖的是市政厅地下酒窖的负责人。他说这个地方原来获得了贸易垄断权，进出口的葡萄酒只能由他们来经营。现在虽然放开了，但是他们依然是主要的代理，尤其这些年在德国非常美味的葡萄酒在他们这都有，他说这里大概有几万种酒。

　　特别神奇的是，在参观酒窖的时候看到，最早的酒一直存到现在，已经六百年了，是十六世纪的。他说可能只有女王能喝一点，如果我喝一杯的话要两万欧元。他带我去看大酒桶，我就差点跪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个酒还在生长，是不是长命千岁啊。我的阅历到目前为止只见过这么古老的葡萄酒。这么神圣的东西让你见到后想朝拜，让你觉得你太渺小了。所以想想人也可笑，就活几十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那桶酒，六百年了就在那里，一声不吭，但你进去闻到的全是芳香。我想这也体现出人类的狭隘和自然的伟大。市政厅能成为世界遗产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个酒。这桶酒变成这个市政厅的一部分，当然了，还有十七世纪、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酒。二十世纪的酒就太多了。我很惊讶，我们中国人是喝葡萄酒，但是好酒却没喝到，全是法国那些舶来品。大多都是假冒伪劣的，把我们的胃口搞坏了。就跟我们习惯北京的天气，我们以为天气就应该这样的，不想我们到了一些别的城市后发现在北京天气真的糟透了。中国人要看到这些好酒才知道自己生活的质量如此低下，那些奸商们弄些假冒伪劣的酒来，我们就以为我们变成绅士、变成贵族了。所以我们要好好思考。反过来说如果我们为这个酒而来，这个度假不是很有意思了么。我们也不一定是走马观花，我们可以跋山涉水地过来，在这好好呆几天，跟这个酒一起生活一段。我们看不同时期的酒，看到不同时期的历史，同时也陶冶我们的性情。所以，我猜测，以后不来梅旅游除了它的古迹、它的市民文化，还应该有它的世界级美酒。我们对话到最后，谈到了现代性的焦虑问题。一位女士的回答是，他们的生活一直这么平静，跟游客也相处得很好，游客喜欢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原住民也把游客的到来当作他们的一个生活方式，这就非常有意思了。不来梅的广场处理得非常好，旧的就是旧的，新的就是新的，但是新的向旧的靠拢。特典型的是，特别现代的东西跟旧的来对话，这也是不来梅的特色，他让你在文化的对比中看到了互相依存的、前后传承的历史性。那么，我们也思考自己，在当下现代化的瞬息万变和社会生存崩溃的时候，我们如何从精神上灵魂上回到古典主义去，找到那种安宁和祥和。对话后我讲了一句话，我说：“我非常了解不来梅了，为什么？因为不来梅广场上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上有一个井盖，这个井盖铜做的，井盖有一个能放进硬币的孔，上面写着：‘不要愤怒，也不要抱怨，你只要把钱放进来就行了。’上面意思呢，就是说城市是我们大家的，谁都不要在那怨天尤人，共同的家园共同建，把钱拿出来共同建我们的家园。市政厅就是市民共同建下来的，这种精神值得中国当下社会来学习。当下，大家都知道中国的社会是怨恨情结横行、暴力情结横行、广场情结横行，恨不得把富的人全杀掉，把走资派全打倒，但是能解决问题么？历史证明，大的历史的暴力事件最后伤害的只是民众。所以我觉得不来梅广场地上这句话是有意思的，不要愤怒，也不要抱怨，把钱拿来。他没说的话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共建。”

　　晚上，州立图书馆的馆长约我到她家里去坐坐，这在德国是很大的礼仪。她的先生陪着，还有诗人同时也是电台的记者。这个人很有意思，对诗歌非常感兴趣，也做过很多中国诗歌的活动。她通过电台采访我，说要播出来，她有电台的频道。我采访了她很多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她讲得很触动我，她说：“我们了解的太不够了，我们了解的那个中国都是专制、黑暗，人很穷、好多人吃不起饭，然后没有，如果说不满的话就给抓起来。”而且她说他们都认为中国人民都没有文化，只关注钱不关注文化。她说跟你的这个对话让我感触太深了，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高度。当然是赞扬，当时我也笑。我说你们确实对中国的了解不多，中国的社会早已经很宽松了，我也不能说中国什么都好，但也不能说中国什么都坏，德国也不会什么都好，或是什么都坏。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进步的一面、落后的一面。但最重要的是能够有交流的意识，能够有对话的窗口。当然了，我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不能代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不能代表诗歌，我也没有什么使命，我就是想看，就是想听。我们最后聊得很痛快，她说她要把这些对话全部播出来。我们也约定明年的不来梅诗歌节我也带些诗人来，我们联手在德国做一次中德的诗歌活动，这也算是我对他们的报答吧。

　　很晚了，国务委员一直很谦和地让别人先说。最后都走了，他才和我聊天，我们主要谈的是怎么把德国的葡萄酒引进到中国。他的观点是他不是光要钱，要的是一种文化的再现。他不希望卖酒拿钱而已，而是希望德国的葡萄酒文化得到认同。我谈了几个观点：第一，中国在近些年内一定成为第一或者第二的葡萄酒消费大国。第二，法国葡萄酒现在是卖滥了，品牌倒掉了，他们现在坑蒙拐骗把很多劣质酒拿到中国来罐装瓶装然后卖得很高价，现在大家也在意识到了，品牌在烂掉。第三，德国的文化也好品牌也好让人信得过，由此对德国的葡萄酒也非常信任。我建议双方来规划一下，我很愿意帮助牵线或者把不来梅的葡萄酒引到中国。最后，天很晚了，我又喝了国务委员先生的香槟。然后兴冲冲地上路。辛苦的还是子娟和拓笔了，他们换着开车，我一觉醒来就到了宾馆，非常难忘的美好的一天。我对不来梅这个城市从此印象深刻。向中国和世界的读者们推荐，如果来德国旅游的话，千万别忘了来不来梅看看市政厅，千万别忘了去十六世纪的大酒桶前看一看，拜一拜。

　　本文连载自黄怒波老师《德国，你如此优雅》，2014年9月1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